赵昊亲临神凰族的时候，顺便带走了这几份资料。

他对这些资料有了解，据说，其中包含了南玄在屠戮世界后，写的一些心得、修道经历、他被镇压的经过和愉快体验、还有中州族老对他的评判等。

神凰族曾说那些“心得”太过蛊惑人心，因此几百年前就封存起来，是比绝密更高一级的秘密。

那白冰说“他现在的状态与南玄相似”，他其实也感觉到了，白冰所言更印证了他的想法，所以他想亲自看看这些被尘封的历史。

“没想到我也有相比南玄的一天，只可惜我并不高兴。”赵昊自语。

他很想知道南玄面对这种事是如何解决的，最懂南玄的必然是那白冰，但他才不愿意亲口去问，这辈子都不可能求他的。

他宁愿自己找。

哗啦啦。

赵昊很快翻书，一遍又一遍，不知怎地，这次他的记忆格外清晰，没有消失或者被干扰的迹象。

不久，他起身看向远方。

“南玄果然也是感觉到自己被控制了，人在飞升之际，意识将被扼杀，彻底化作朽木。

这么说，每个人都有发现真相的机会，只可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我死掉，已无人能道出秘辛，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何其悲哀。

修道，徒做嫁衣。”

赵昊心中堵塞，若早点看到，他断然不至于此。

但他很快摒弃想法，就算早点看到，他也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仙家理念太过根深蒂固，不见真相改变不了内心的偏执。

“难怪飞升之人不曾下界，原来是都死了，化作更毒的事物，以飞升者庇佑之力，来荼毒后人。

可这样做，又是为何？”

赵昊继续思索，开始推演。

现在，他有正派的思想，有邪修的认知，还有最严重的意识污染，用脚指头都能推演出结果。

很快，他得到了结果。

还是让他震惊了。

“真正封神者，将炼化世界，炼化所有人的意志为器，一念之下，便能操纵整个世界？”

赵昊自语，他得到这个结果，经历过大风大浪，他依旧骇然。

若是如此，这个世界算什么？

不过是一个任人操纵记忆，操纵思想，乃至操纵行为的冰冷机器而已。

他们以为自己活在万古昌盛的仙界，实则是被清理了肮脏血污的屠宰场，一个个排着队，争抢着飞升，被收割。

诸如“邪修”“虫族”的言论被彻底抹去，天下大同，再无异类。

赵昊感觉浑身冰冷。

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把活生生的人，充满生机的世界，变成只有冰冷秩序的庞大机器？

他执意让“天道溃灭”“世间绝灵”，便是这个原因吗？

赵昊有些许沉默。

他忽然对无极宗，产生些许敬佩。

……

忽然，他感觉身边有人，抬头看去，是三道重影。

它们慢慢合拢，组合成一个老者，眉目慈祥。

“孩子，我当年跟你说过，人与人的利益是相冲的，想要获得大自由，就要学会无视一些恶。”

老者自然是赵昊的师父，但这次赵昊不再惊讶，他平静看着。

老者感慨，“融于天道，为大自由，这世界本就罪恶多端，让它变得有秩序，是一件很美的事。”

赵昊注视片刻，道：

“你能直视我的想法，确实很有说服力。

只可惜你骗过我，便再也别想骗我第二次。”

他不知道，寄生在自己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姑且算作心魔。

他这次选择闭塞神念，不去思考，看它能怎么办。

这么一想，老者身影消失了。

眼前空无一物，再没有东西出现。

“它放弃了？”

赵昊心想着，忽然感觉体内剧痛起来。

啪啪！

他感觉身体颤鸣，无数经脉断掉，又重组，强化，毛孔都在向外冒仙气。

他脸色一变。

所有的“龙气”，全部融合了！

顷刻间，他发生难以想象的蜕变，发现指尖，脚尖变得白皙如玉，随之而来的是冰凉感，这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来到肩膀...

所过之处，皮肤皆白如玉，直到脖子位置，方才停下。

此刻，他已浑身弥漫仙气，周围地面上长出爬山虎一样的仙藤，开花，可这地上只有石头，没有泥土。

很快整个密室，都爬满了仙藤，结满了会自己动的果实，连叶片都在自己摇摆。

若是以前，他会惊喜，但现在看着，他只觉诡异。

他摸了摸脖子。

只有头没蜕变，是因为我的生命还在顽固抵抗吗？

他忽然觉得悲哀，自己已经大半截入土，身体却还在努力挣扎，想让自己活着，但他现在只能看到仙气。

“只能试试那个办法了。”

赵昊拿起【南玄叛变录】，抽出一份薄薄的册子，这是其中最机密的东西之一，同时也是这个世界最广为流传的东西。

清心经。

不过这是原作，有破除幻觉，洞见真实之效，但威力太过勐烈，修之九死一生，外边传的都是改编本，没人知道它是谁创造的，又是谁传出去的。

“我既然修到尽头，便看一看这邪修。”

赵昊一笑，捧起册子，认真研读起来。

几息之后，他运转陌生心法，真气逆转，感受到恐怖的走火入魔之威。

识海崩裂，经脉破碎，元婴溃散又重结，他发现自己仿佛有了不死之身，并没有所说的那么大风险，修炼比自己预料的要顺利无数倍。

这样他有一种澹澹的失落。

睁眼眼睛，面对落地铜镜。

他看到，周围明晃晃的仙气不再，镜中只有一个浑身灰黑色，如朽木枯尸般的人，那人皮肤满是孔洞，像是一块朽烂的破抹布，随便动一下，那孔洞就向外挤出沉重的灰雾，弄的周围地板脏兮兮的。

这便是仙气了吗？

偶尔有藏青色的灰雾，像蛇一样从脖子爬出来，向四周探视，还有其他颜色的“蛇”在躯壳内游走，从皮肤孔洞中偶尔可见。

他已经变成蛇巢了。

砰。

他突然一掌拍去，铜镜中的那人扭曲变形，随着镜子一起四分五裂。

五颜六色的胆汁一样的东西附在铜镜上，发出嗤嗤声响，将碎片湮灭。

“天道不仁，视万物如猪狗。”

赵昊漠然，不再惊讶，不再悲哀，他已经失去情绪了。

但，纵为猪狗，也会反咬一口的。

你污染我的肉身，侵蚀我的灵智，那你也别想好过。

“化身天道吗？你想都别想。”他低头，看着最后一块破碎铜镜中的脸，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