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田院长干脆利落的拒绝难免让黑暗中看到一缕曙光的日向晴彦有些心灰意冷。

但他作为出生大族的高门庶子，骨子里到底还是存着几分对权威的尊重，因此面对总司的追问，晴彦虽不曾回话，可依旧拱手奉教。

总司见状手指轻点，一重无形波动立刻以他本人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去——随着能量纯度节节升高，少年对于混淆咒的运用已愈发炉火纯青。

像这种类似心理学隐身的小手段如今放在他手里已经不局限于某个特定个体，完全可以临时生成结界型的屏障，以保证接下来的谈话不至于被有心人窃听。

做好了一切准备，山田院长这才缓缓开口。

“日向上忍，容我说句僭越的话。你一心砸碎‘笼中鸟’的枷锁，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作斗争？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总司稍作停顿，考虑到晴彦的政治敏感度，他又适时进行了补充。

“我说的再清楚一点，你到底是想推翻人身依附式的封建家族体制？又或者只是反抗宗教对分家的迫害，在现有体制下缓解日向一族的内部矛盾？”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二者从行为动力、实施方法到斗争对象都截然不同。

如果是前者，那么你事实上等于是与整个木叶主流利益团体为敌！因为假如家族的存续基础被打破，日向将注定失去家名，如千手般彻底融入木叶。

其他所有享受高级特权的忍宗都会在瓜分日向的遗产之余为你冠上叛徒之名，因为唯有如此才能防范类似的事情降临到自己身上。”

“等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日向一族的血继并不会因为笼中鸟的消失产生劣化，为什么摒弃这项陋习就会导致整个家族崩溃？”

晴彦身体前倾，原本死气沉沉的语气中凭空多出几分惶急。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总司的说法，但后者毫无波澜的茶色童孔却让晴彦把其他更激烈的抗辩全部卡在了喉头…

恰此时，山田院长再次开口。

“你误会了日向上忍，我当然知道笼中鸟与白眼并不存在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密切联系。但你是否想过，以日向一族如今的体量规模，再加上白眼较为宽泛的开眼门槛，为何直到今天日向家的血继仍旧只存在于木叶之中呢？”

“...”

“有时候，捆住手脚的枷锁同样也是保护自身的篱墙。

在混乱的战国时期，笼中鸟咒印的出现其实正是为了维持住以血脉为链接的家族关系。

所有入赘或嫁进日向一族的外人都将在笼中鸟制度的控制下心无旁骛地为家族的延续输血，唯有如此，才最终形成了如今一派繁荣的木叶豪族。”

总司一边把委托井上礼奈小姐收集到的情报娓娓道来，一边在其中掺入自己的思考。

“试想，假如没有笼中鸟的存在，日向的血脉想必早已随着上千年来的民族融合逐渐稀释并扩散四方…

即使外姓混血导致激活血继的概率有所降低，可一旦白眼不再是日向这个姓氏独占的标志，你认为自己的家族还能历经千年考验，依旧稳坐忍界一流的交椅吗？”

总司一边解说，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记录着特装部队近一年间伤亡情况的报告，郑重其事地递到晴彦面前。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砂忍可以为了夺取特殊忍装部队的新武器屡屡执行敌后破坏与斩首计划，直到他们发现新设备的加密措施与底层制造逻辑完全与风之国目前的科技树方向不同，才终于有所收敛…

那么假如没有笼中鸟存在，日向一族又能在烈度如此之高的战场上存活多久？

要知道，使俘虏的母体受孕，或提取父系的遗传物质都不算什么难事，活体器官移植的技术更是五大忍村全部掌握！

如果不是笼中鸟激活后可以从查克拉层面彻底阻断这些血继传播途径，你觉得日向族人在战场上的阵亡率会比普通忍者高出多少？

当然，我并不是说宗家对分家的迫害天经地义…

但不可否认的是，笼中鸟的存在的确从实践层面大大减少了族人在战争中的伤亡！为家族的延续提供了无可争辩的保障！

所以从某种层面上看，直到白眼与咒印配套出现，才终于奠定了日向一族繁荣的基础。这份诅咒正是如今日向一切荣耀、特权的来源。”

总司侃侃而谈。

而随着晴彦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纠结挣扎的神色，山田院长终于可以确认自己的忽悠已经发挥成效！

——其实从种种迹象中便不难发现，眼前的黑长直boy就和许多一厢情愿的穿越者一样，在高举大旗反抗制度压迫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完全不是站在革命者的立场！

总司不怀疑晴彦的人品，也很同情他童年时代的悲惨境遇。

但归根结底，教育环境带来的认知局限以及爱恨交加的家族荣誉感，还是让他对宗教与分家之间的制度性压迫缺乏全面的认知。

在他的概念里，似乎只要去除笼中鸟的限制，日向一族就能保持其他一切不变，继续占据着一流忍宗的地位，传承所谓的家名与荣耀；似乎只要砸碎剥削者落后的家族结构，一切就会如童话故事般迎来虚幻的大团圆结局。

晴彦的软弱让他既对自己遭遇的不幸心怀怨怼，同时又沉迷于高人一等的“日向族人”的身份，两面为难之下，只能脑补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斗争目标…

但事实上，尽管出发点有所不同，他这种行为本质上其实和赶走旧贵族，自己成为新贵族的投机分子没有任何区别。

晴彦完全没有做好打破旧秩序，建立新规则的完善计划与思想准备！

他根本没有下定决心，为了争取多数人的自由，打破传统忍宗对资源的垄断！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侥幸成功，最终也只能把事态变得更加糟糕罢了…

——不能有理、有利、有节的展开斗争，则日向一族注定要走回到原本的老路。

因而作为心智成熟的靠谱成年男性，山田院长对这种注定失败的表面革命当然不感兴趣…

不过相对的，对于这种空有反抗精神而无实际操作指南的愣头青，总司倒是很有兴趣积极灌输私货，留待日后在合适的时机将其化为己用！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了打破笼中鸟的束缚，你真的做好准备亲手摧毁日向一族维持存续的根基了吗？”

“我…”

晴彦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老谋深算的总司则早有准备，在其心生动摇之际，抛出了第二个指向性更加明确的疑问。

“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暂时不好回答，那么不妨换个思路，想想这第二个问题…

假如真的存在两全其美的方法，你愿意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