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全身都被淋透了，缩成一团不停发抖。我觉得它很可怜，就把它抱进了屋子里……”风言陷入回忆。

“哦？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

“也不算同情吧，一个人挺无聊的，有它陪着总比一个人好。现在它很健康，也很听话，从来不在我忙的时候打扰我。”风言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流露出淡淡暖意

“我再问你一遍，你确信自己养了一只猫？确信你记得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当然！”风言颔首，语气斩钉截铁。

“很好，睡一会吧。”

“等一等，你不是答应……”话未说完，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剩下的只有木然和呆滞。

“记忆很完整，真实度很高，看来这次是真的成功了。合成意识，植入记忆，我们做到了！”

“可惜必须以一条真实的记忆作为基准点。”突然出现了女人的声音。

“不要要求那么高，无中生有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我们现在还不是神。”

“这一天不远了，继续吧。”

“下一步调整后，要把他送入真实环境中进行测试，你觉得让他做什么比较合适？”

“执剑官吧，相对有用一些。”

“行，我编写一下他这几年的记忆，然后送他进执剑局。”

很显然，这是一段对他进行测试的记忆，虽然只有中间一段是清醒的，但听觉和视觉还是记住了更多东西。

原来，自己的记忆是这样被编写的，那些或悲伤或快乐或温暖或平淡的记忆，那些珍贵的心灵感触，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虚构的。

明明早就已经知道，风言还是感觉内心深处一阵阵难受，想大喊发泄却又喊不出来，只能继续记忆的光速之旅，一点点拾回那些丢失的记忆，这些丢失的记忆或许很残酷，但至少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残酷和虚构的美好，究竟哪一种更有价值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探针和机械臂缩回的时候，风言已是汗如雨下，单膝跪地气喘不止，心跳更是又短又急，心慌心悸手脚发软。

“找回记忆的感觉如何？”莉莉丝居高临下俯视着风言。

风言没有立刻回应，双手扶地不停咽口水，好一阵才缓过劲：“都，都是真实的吗？你敢保证都是真实的吗？”

“当然。”莉莉丝点头。

风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入职前那些调试的记忆暂且不谈，入职后每次死亡复活记忆的空白区都已补全。

第一次死亡，也就是在西区R-11发现自己尸体的那次，是雨喏在黑川的教唆下用深蓝杀了他！

后一次死亡，在基站外林中的树洞中发现尸体的那次，的的确确是罗娜杀了他！

“女儿”和朋友，各自取了他一条命！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莫过于和玛蒂娜在教堂举办婚礼的那一夜。

婚纱、眼泪、鲜血、疼痛、狂怒、绝望，一切的一切都想起来了，随着对玛蒂娜感情的回归，心中那份绞痛变得无以复加，就好像发酵的酒，竟比当晚还要剧烈。

“绝！！！”风言左手死死扣住地板，右手紧紧攥住心口的衣服，双眼充血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虽然玛蒂娜已经找到了归宿，和二重身双宿双飞，甚至不再在乎过去的记忆，但不代表已经发生的事就会被抹去，那一夜的血印无可磨灭，那一夜的仇恨誓不罢休！

便在这时，雪吟开口：“他想刺激你产生自我认知差异，然后看你自相残杀，我及时阻止了他，但最终你还是产生了自我认知差异。”

“绝，在哪？”风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语气低沉嘶哑，透着凶狠的杀意。

“你想报仇？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

“绝，在哪？”风言再次发问，声音更沉了几分。

“天知道，我们只能确定他还没死，等他想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雪吟开口。

风言不再多问转身就走，原本他还想了解一下会怎么处理姚正明，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管了，甚至罗娜当初杀他的原因，他都不想知道了。

“罗娜的记忆副本我们也会归还，这是你给她的承诺。”莉莉丝望着风言的背影。

风言还是没有吭声，径直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合拢都没有抬头。

“仇恨使人疯狂，这很好。”总局露出阴仄的笑容。

“还不够，三个月内太空城必须建成，不容任何闪失！”莉莉丝语气陡然变得严厉，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掠过。

各个光影纷纷颔首。

雪吟问：“您准备如何处置……父亲？”

莉莉丝看了一眼身边的空位：“位置已经给他留好，这次我不会再给他选择的机会！”

……

海岸线

研究中心楼顶、墙壁、电站顶……

数以千计拷贝体同时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这怒吼是如此疯狂，满含着杀伐凶戾，汇聚在一起竟激起层层海浪，窗玻璃更是一块块蹦碎，化为无数碎片漫天散落。

他还没有离线，人类主体找回的记忆同时也会进入他的子脑，虽然个体意识有差别，基因更是天差地别，简直就是两个物种，但内心的痛苦和憎恨没有任何区别。

汉尼斯捂着耳朵表情痛苦，好险没被震晕过去。

吼声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才停下，风言重重一拳打在天线上，直接将天线打断。

“喂喂，你到底怎么回事？”汉尼斯试探着问。

“没什么，我要杀一个人，仅此而已！”风言咬牙切齿地说。

“杀谁？”汉尼斯不由蹙起眉头。

“我饿了，去进食了。”风言没有回答，说完一步踏出张开肉翅，鼓起狂风朝海平线飞去。

只听呼呼连声宛如平地风雷，数以千计拷贝体或起飞或狂奔，紧随其后冲向大海。

望着壮观且恐怖的景象，汉尼斯愁眉紧锁，正因为担心风言丧失人性彻底变成怪物，他才选择退休过来看看，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